罗宾逊:嗯,我不知道他们有多重视他们的基督教。如果你认真对待某件事情,你会做好遇到困难、风险等准备。当人们武装自己对抗假想敌,他们其实没有认真对待他们的基督教。而这样的情况在基督教或其他宗教历史中发生了一遍又一遍,毫无疑问。 但基督教是十分反直觉的——“爱邻如己”——我认为正确的理解是你的邻居像你一样值得爱,而不是说你要实际拥有(爱人)这种超人壮举般的能力。这应该是蛮难的,是一个挑战。 奥巴马:你小说中的角色,似乎都不容易成为虔诚的基督徒,对吧? 罗宾逊:是。 奥巴马:这很难,也应该是很难的。你在爱荷华州长大,这是一个美丽但不大,也不国际化的地方。 罗宾逊:“国际化”这个词从来就没有在这被用过。 奥巴马:你在爱荷华州的哪里长大? 罗宾逊:科达伦是我真正长大的地方。 奥巴马:你还是孩子时,这个地方有多大? 罗宾逊:有一万三千五百人吧。 奥巴马:那是一个中心城镇了。 罗宾逊:对,那是当时爱荷华州的第二大城镇。 奥巴马:在科达伦成长的那段经历如何影响你? 罗宾逊:人是如此复杂,每一个新人都是全新的骰子,对吧? 奥巴马:是。 罗宾逊:我走的是一条对我而言阻力最小的路,即多读书、多写作,因为它们对我而言是很自然的事。我的兄弟在很多方面也很优秀,你知道吗?而且我认为我们促使彼此进步。受很多因素影响,很多聪明的人不会像我和兄弟这般选择。但我总知道我想做什么——我的意思是,不是想成为什么,而是想做什么。直到我上了高中我才对“作家”有了概念,但我一直都在写作。 奥巴马:你也知道自己想要读书和写作。 罗宾逊:是的,那就是我想做的事。 奥巴马:你的父母呢?会成为你书中的角色?鼓励你创作?还是单纯容忍你而已? 罗宾逊:我们家对离奇的事都很包容。一方面我很感谢我的父母,不管他们是谁,意味着什么。另一方面我的父母不是那种书生气很浓的人,他们有的是爱和尊重。 奥巴马:你爸妈是做什么的? 罗宾逊:母亲是全职妈妈,父亲是一家木材公司的中层管理员。 奥巴马:但他们还是支持你的。 罗宾逊:他们是大人,我们是小孩,你知道我的意思吗?有点像我们是两类物种。但如果他们注意到我们在做什么事,比如绘画,他们就会给予我们需要这么做的东西,并默默支持我们继续下去。我很自在的是,只要我生活踏实,我的父母会同样快乐,我没有任何压力。 (三) 奥巴马:嗯,你父母对于辛勤工作、踏实与谦逊有一份朴实的价值观。对我而言这听起来很熟悉,我会想到我在堪萨斯州长大的祖父母。 这也是我在你的写作中看到的东西。在我看来,把我和你的书关联起来的是一种对朴实品德的欣赏。那是一种没有将美国中产阶级或美国小镇浪漫化的朴实,而你把这种朴实写出来了。在今天它似乎和流行文化格格不入,今天的流行文化都有关名人与吹捧。 罗宾逊:我真的认为你要跳出美国文化,超越人们固有价值观去看待一切。你有时真的会觉得诸如朴实这样的品质,本身更属于那些做低等工作的人。 奥巴马:但你的父母不是这样看待这个世界的对吧?你说过,他们关心的只是你是否过得踏实。 罗宾逊:正是如此。 奥巴马:这很有趣,因为我们现在在爱荷华州聊到此事。我想人们总对我与偏狭的爱荷华州关系密切感到诧异。我这么做的原因是,首先,当时没有人指望我赢得大选,所以我不怎么出现在福克斯新闻和令我害怕的保守派媒体报道里。当时我看起来年轻。有时我看着自己那时的照片都不敢相信会有任何人投票给我,因为我看起来像只有25岁。 但当我走进城镇,每个人都令我感觉熟悉,因为他们让我想起了我的祖父母、我的母亲和你刚说起的这种朴实。整个州(爱荷华州)都是如此。我还在我第一次竞选美国参议员时,在伊利诺斯州南部看到这种朴实。其实它在全国各地,都有出现。这种朴实,对我来说,不是那种让人珍视、关心或者对民主至关重要的东西,它出现在少年棒球比赛和—— 罗宾逊:急诊室里。 奥巴马:急诊室、学校里。人们用他们想要培养民主的方式对待彼此。但日常生活与人们有关生活的谈论存在巨大差距。有人形容那是华盛顿和缅因街之间的距离。但差距不仅仅在华盛顿,我们谈论政治、外交政策、共同努力时,都有这种差距。 我从政以来一直力图弥合这道裂隙。这世界上有那么多善良、正直与理智的品质,但这些品质在政治领域往往会变得僵化、刻板甚至自私。一部分的原因在于那些为了工作和家庭而疲于奔命的普通人没有参与到公共事务中来,所以他们没有机会深入了解复杂的政治辩论。 他们愿意在别人生病的时候照顾别人,也有着宽厚的性情。但这些东西却没有明显地体现在最新的医疗预算中。他们希望我们善用自己的权力,也知道暴力只会引起更多暴力。但他们也知道这个世界很危险,这很难解决,正如你在文章中所说,担心暴力必将出现,担心有别的方法供我们创建一个更和平的世界。 我认为这是一大挑战。当我在人们日常生活的环境中与他们交流时,我感到很受鼓舞,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国家政治的层面上这种鼓舞人心的东西就消失不见了。 (四) 罗宾逊:我认为很多美国人都感到他们所能说出的最糟糕的事情就是最真实的。 奥巴马:我不太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罗宾逊:比方说,我是美式教育的支持者,我的很多文章都是在某些教育机构里发表的演讲,我去过各地的大学,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些大学深受许多人的认同与喜爱。我发现那些教职人员对他们的工作充满热情,学生们也都如此。 然后你走出校园之外,听到人们说这整个制度正在衰落,我们必须一点点往回拉。你想想,你听过别人说什么吗?你在国外大学教过书吗? 我们有一套伟大的教育制度,这是我们整个文明的光荣,我认为在历史上也是前无古人的,但却没有人在为这个制度辩护。我们所做的大多数事情都没有人为之辩护,因为人们认为他们能说出的最糟糕的事情就是最真实的。 奥巴马:但恰恰是美国了不起的原因之一。我们始终对现状怀有不满,并以此激励自己前进。这是我们开拓西部的原因:“我厌倦了东部的那些人,如果我往西行进,那将会成为我自己的土地,我就不必忍受那些不可理喻的事情,而是能够从头建立我自己的世界。”这种不满帮助我们登上了月球,发明了互联网,建造了太平洋铁路,设立了赠地学院等等,但这种不满也让我们把自己已经拥有的东西视为理所当然,忘了它们是多么可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