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观上不喜欢贴着鲜明标签的文学作品,文学就是文学,应该是越纯粹越好。 张品成执着地进行红色文学写作二十多年了,绝大多数作品是写给广大少年儿童的。可能是出于对少年儿童的共同关注,也可能是他的作品在儿童文学领域的影响太大了,我读到他不少作品,后来知道,这就是红色作品的写作,这直接导致了我对红色作品看法的改变。 任何一个作家在使用虚构的力量营建自己心中那个文学王国时,都得有所凭依。有的作家依凭的是乡土,有的凭借的是都市,有的借助的是官场,有的着眼的是历史,张品成挖掘的很显然是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发生在中国大地上的那场革命,今读他的《王坪往事》,深感他在这一题材开掘上的良苦用心以及重大突破。 写战争题材的作品,很少有不写战争的。而《王坪往事》中,战事不再作为主要事件出场。作者把战争幻化成一个巨大的投影,投射到王坪,投印在王坪人的日常生活中,他让小说中的人物在一个结实的、可确认的世界中行走,王坪的风土人情是作者苦心经营的一个亮点,读后,也会成为每个读者心头的一道亮丽风景线。 《王坪往事》中不但王坪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存在,书中红军医院、被服厂、王坪烈士墓等也是有历史依据的,其中王坪烈士墓还是我国最大的由红军自己建立的烈士陵园。在这样一个地方,可歌可泣的人物故事应该有很多,而张品成老师撇开壮怀激烈的文艺噱头,选择了一些平凡的手工艺人作为表现对象,主人公虽然还是少年,但与他以往笔下那些苦大仇深的少年相比,《王坪往事》中的少年发生了很大变化。少年万小坎是剃头匠,瘫孩子谢模理是裁缝,和谢模理同庚的张乐生是铁匠,万小坎的好友苏瓜儿是木匠,先不说作者在这些小手工艺人身上构思的故事,这些少年的身份本身就蕴含了很多故事。他们生活在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家境也都贫寒,教育与他们无关,但他们谁都没有抱怨,他们质朴、坦然地面对自己的生活,选择生活出路,各自学成一门手艺。苏瓜儿受万小坎托付,独自入山为谢模理物色做拐杖的木材,后遭遇黄蜂袭击,他冷静自救的行为令人感叹。现在的我们,物质极度丰富了,书念多了,但几人学会了生存的本领?读完《王坪往事》,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这是否也是作者的意图所在?后来,他们不幸遭遇了战争的洗礼,他们靠着自己的一技之长进入革命队伍服务于革命。首长、徐参谋尽自己的能力把他们留在后方,尽可能让他们远离战争,但王坪是红军医院所在地,医院医人无数,死难烈士更多,战争的残酷让这些少年直面死亡,孩子们忧愁的追问:为什么人要杀人?现在,这样的问题我们就无需考虑了吗? 少年是小说的主角,大人们也是形神俱佳。万小坎的师傅胡泊万手艺高超,人又忠厚善良,一到苦草坝,亲自为哈娃儿——烂袄理发,哄烂袄高兴,当初万小坎还不习惯这个,一个哈娃儿,还要当个宝贝哄了让他乐。“胡泊万跟徒弟讲道理,他说,这个可怜娃儿,来世上走一遭,没别人活得好,正常人活了受苦享福自己知道,烂袄却懵懂。人家受苦了享福了,总有个说话地方,可烂袄没有。别的娃儿再怎么样,爷娘兄弟姐妹宠了爱了,顶不济也像你张乐生还有谢模理他们,好歹有个师傅,师傅师父,你们也有老汉儿的哟……”“万小坎说,师傅,我明白了。他知道师傅心好人善,人人这么说。万小坎想,我也得做师傅这样的人。” 后来因为战争,其他孩子汇聚于王坪,万小坎心心念念惦记着还在外面游走浪颠的烂袄,当首长把烂袄带到王坪,少年伙伴们对烂袄呵护有加,还央求医官马洪为烂袄治病,马洪专门为烂袄开出药方,“对他笑”,“所有的药方只有一个,那就是关怀”。值得一提的还有织布好手潘婆,这个带点神秘色彩的孤僻女性,像母亲一样呵护着烈士遗孤凌照照,用自己对死亡的理解营造一个没有痛苦的带点迷信色彩的死亡世界,试图减轻伤病员的痛苦。苦难面前,这些普通人的善良影响着孩子们,孩子们又传递着这种精神美质。张品成老师用他一贯清新诗意的笔触为我们徐徐描绘了一幅纯朴的山水风物图。 还有,小说人物唱响的当地民歌,潘婆葬礼上所体现的当地丧葬文化,也极大地丰富了小说内容,体现了当地的文化特色。一部战争题材的作品,作者能将民间文化,地域特色,人物故事比较平衡地结合在一起,展现在我们面前的王坪往事,就像一帧泛黄的老照片,记录着我们的过去。现在的我们,理当珍惜。 四川少年儿童出版社隆重出版 郑慧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