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宝斋藏八大于康熙三十一年(1692)行书《千字帖册》是八大摆脫诸家的束缚,始确立其独特书风代表作,这一风格延续直至晚年。八大历四十年结构、笔法的锤炼,又蕴藉其个人沉郁、愤激的精神内涵,三者合一。造就了其气格高古、凝重浑融的“八大体”,大字草行裹锋运笔,浑融奔逸而恢瑰谲奇。小字楷行寓方于圆,劲健简朴而清逸横生。 南京博物院藏八大山人于康熙三十四年(1695)行书《欧阳修昼锦堂记》大轴(纸本,纵167.5厘米,横85.5厘米),为八大七十所书,秃管中锋运笔粗细沉着而纯粹均匀,但细察发现精微墨色变化、行笔的轻缓很显然,线条匀整而富有韧性,毫无单调、刻板之感。中锋裹毫得心应手的挥运,结字高古甚至篆隶杂揉其中,这使其在独创性风格上并行不悖。秃管中锋运笔的推移使转似易实难,如其在处理弯折处的弧线。这正是孙过庭所谓的“元常不草,而使转纵横”,这便是八大山人楷法兼通草意的高妙所在,其结字是以草入行,大小、长扁、蓄放、挪让、对比明显,楷书可以有篆、隶笔意又兼具行、草笔意,而无伤其为楷书。圆笔、方笔并用,枯笔、湿笔并行,毫无摆布和执意夸张的痕迹,是八大山人创造的基本方式,同时又使书画的要素处于一个互相影响的关系中,再又其金文篆籀、篆刻等金石学学养胸襟更造就了其结字、用笔的高古气格与胸次,却如老纳参禅,或似太极图的拳术圆柔连贯,每一式都是绵绵不断。 沈鹏先生有段对《昼锦堂记》笔淡很受用:八大在写字的时候是以草入行,虽然写的行书,却吸收了草书的意象,大小、长扁、紧松差别很大,对比明显;挪让也很讲究;两、三个字相连成为一个字群,就像音乐的四分单符、八分音符、十六分音符……合为一拍,很有节奏感。行书加入了草意,还有篆书、楷书的笔意。刘熙载说过“草书之笔画,要无一可以移入他书;而他书之笔意,草书却要无所不悟。”八大《昼锦堂记》是为一例。 “眼高百代古无比,书法画法前人前”是清“四僧”之一石涛对八大山人艺术的赞誉,评价之高,世所罕见。八大其人其书纵逸欹侧、丰神蕴籍、个性彰然、如歌如潮。像《图书山斗联》、《卢鸿诗册》、《至日章台街诗轴》《致方士琯手札》、《书白居易诗册》、《十开手札》等等不一,俱为冠盖千秋的法书。三百年后的今天,笔者仍套用石涛此评来概括八大山人,同样是那样的贴切精当、恰到好处。 癸巳上元节子夜于石头城檠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