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永波大夫在做施针前的准备工作。
在北京中医医院针灸科见到洪永波大夫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晚风吹拂起病床旁蓝色的布帘,身着白大褂的医生立于正中,仿佛这里就是他的舞台,而一天问诊42人、治疗85人则是他傲人的“战绩”。
作为火针传人的“弟子”,洪永波大夫是治疗抑郁、失眠的专家,他给我们展示了随身携带的一套火针。这些火针除了长短不一,长相基本都一样,特别的是,每根针都有灼烧过的痕迹。“火针根据不同用途有平头火针、三头或多头火针、尖头火针等多种类型,我身上带着的是常用的。”洪大夫告诉我们。
火针的操作和毫针有些差别,选穴规律与毫针相似,不同的是多了烧针这一步骤,还有针刺手法与深度不一样。明代的杨继洲有文字记录:“频以麻油蘸其针,灯上烧,令通红,用方有功。若不红,不能去病,反损于人。”
作为一种历史悠久又绿色天然的传统疗法,针灸越来越被广大患者所认可和接受。中医医院有不少病人都是西医解决不了,而转投中医的。甚至有些西医大夫在使出浑身解数后,也会建议病人“看看中医”。
从秦汉时期开始,火针就用于治疗一些病疾,当时火针称为“燔针”,主要治疗痹症、寒症、经筋及骨病等。随着时间的发展,火针也有不同的称呼,比如“烧针”、“焠针”、“白针”等,到了宋朝的时候才被叫做火针,然后流传至今,并且火针的功效也越来越广。
而这根神奇的“银针”其实并非银制,火针一般采用钨锰合金,一般的毫针更多的是采用一次性的不锈钢针。针的粗细、长短,根据病症和使用部位的差异而不尽相同。至于“银针”为何不选用银制,洪永波大夫认为,针灸是靠穴位刺激来产生疗效的,从临床疗效来看,各种材质的效果区别不大。“金银比较软,操作起来不方便。而且成本高,丢失风险大。”所谓的丢失风险,洪永波风趣地解释道:“曾经出现过病人扎了金针就要往外跑的情况。”
谈到近几年异常火爆的针灸美容和针灸减肥,洪永波认为,其主要是通过调整代谢和内分泌来达到目的。有一定的效果,但很难实现局部瘦身。因为针灸的作用主要还是在疏通经络、调理脏腑,使人气血通顺。
我们是稀缺的复合型人才
和西医高昂的诊断和检查费用相比,中医的成本则更多体现在时间和人力的投入。
“我们跟西医不一样。西医很多时候是靠机器和手术挣钱,普遍的特点就是重诊断,轻治疗。诊断抠得很细,但治疗大家都一样,没什么新鲜招儿,你治不了别人也治不了。”然而中医不一样,就拿针灸来说,不同的病症扎针的地方不同,下针要对症对因。同样的症状,可能是由不同的原因导致,那么下针的地方就不一样。
其实中医也是医生,并不是迂腐之人。“现在都是中西医结合的综合治疗,不拘泥于一方,目标是设定在给病人解决问题。需要用西药的时候我们也用西药,但是用的很少。”
“所以说我们是复合型人才,很稀缺的。”洪大夫爽朗地笑道。“中西医都得通,精神科专业的知识也得懂,内科、神经科也得明白,很不容易。”同样是治疗疾病,中西医结合或许是一个趋势。
针灸需要病人的耐心和坚持
锋利的针虽然能够一针见血,但是针灸却不是能一针见效。
作为治疗失眠和抑郁的专家,洪永波接触过许多因失眠而产生焦虑的患者。用他的话说,这些病人很像兔子,“今天效果好,他就跟着你治疗。改天有点风吹草动,他立马就失去耐心,跑到下一个大夫那儿去了。”用专业术语讲这叫做“治疗依从性”,也是洪永波反复提到的一个概念。
失眠在西医中是属于睡眠障碍下的一个症状,中国古代也早有“不寐”、“不得眠”的说法。“阴阳失调,阳不入阴,就会睡不着。”“从病人体质来说,有虚有实。虚的一般有阴虚、血虚、气虚;实的有淤热、心火、痰热。临床一般是虚实夹杂,根据病人的病情辨证论治。最多见的是心神不交,阴虚火旺。”
在洪永波看来,西药治疗失眠无疑是有效的,但是无可避免地存在如药劲过大、造成心慌焦虑、易成瘾、影响记忆力和注意力等诸多问题,造成病人很难耐受。而中医治疗没有上述的副反应,病人依从性更好。通过辨证论治,针灸、中药、电针、走罐儿等各种手段,对失眠和轻中度焦虑、抑郁的病人都有不错的效果。
“失眠只是火山上面的火山口,下面有很深的基底在底下。”洪大夫用了一个生动的比喻来阐释其中的道理。“现在的病都不是那么好治的。做一件事,贵在坚持,治疗也是如此。”
不能只学一家之长
传统中医的传承依靠学徒制,由老师傅手把手地带弟子,将自家的绝活儿一代代地传授下去。而现代医学则更主要依靠医学院式的教学,将更全面系统的知识体系教授给医学专业的学生,等到他们学成毕业后走上岗位,治病救人。
“如果单纯是师傅带徒弟的话,可能就只会这个师傅的一家之长,得到的训练和学习肯定不会那么全面,视野也不是那么宽广。医学现在是日新月异,学习要深入、全面、透彻,才能厚积薄发。像老大夫原来背几本《伤寒论》、《皇帝内经》之类的,打天下足够了。现在可不行,只会背几本古籍还不如大学毕业生呢。”洪永波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北京市每年都有市级名老中医带徒弟,这种模式实际上是把学院教育和师承做了一个结合。”目的是培养学生既精通理论,又有临床实践的经验。这样的学生,毕业以后就会成为既会研究,又能干活儿的复合型人才。
“针灸操作起来并不是多么复杂,易学难精。入门不难,想学得精深则很不容易。”洪永波回忆自己在中医学院读书时,学生们每人在胳膊上绑个针包练习指力,指力练得差不多了就在自己身上试,也有同学之间互相扎针练习。毕业以后做住院医生管病房时,扎得好或不好病人都会给医生反馈。
在洪永波看来,针灸的精髓就在于对经络和腧穴的体会,这组成了每个大夫每天临床做的各种实践。“所以说病人是我们的老师”,洪大夫给出了令人意外的回答。“病人扎完了会告诉你哪里扎得好,下回你再扎一个病人效果会更好,这就是你的临床体会,每个大夫都是这样成长起来的。”
这一根根“银针”,伴随着洪大夫整个职业生涯,见证了一个个病人的康复,见证了洪大夫的成熟,见证了中医的起死回生。现在的中医不再是鲁迅笔下腐朽麻木的“毒瘤”,而是以精湛的技术、仁慈的品德树立起救死扶伤、悬壶济世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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